不知大家對自然是否有一種清晰的認識,我認為自然二字是很高的哲學與審美,尤其是我學了藝術以來,更加追求這兩個字,有時候過分追求人為,而不考慮人與自然和諧統一,真是一種很大的遺憾。

我點完痣后,看著自己點痣前的照片,覺得自己特別自然,盡管痣多,但是和我的臉天然地融合為一個整體。現在,我不可能再有這樣的感覺。

自然的痣在人的臉上是沒有任何危害的,有些人痣少可能根本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,有些人痣多或者痣大,可能考慮或者被考慮過。但如果真的去點了,這種憂慮會被放大……

我在點痣之前特別自信,覺得自己特帥,對自己的未來有很多憧憬,重來沒有容貌焦慮的問題,但是點了之后,一切都變了。

今年過年前,我在酒吧里碰到了自己多年未見的小學同學,或許是為了緩解尷尬,我們開始找話題聊,而他給我分享了他點痣的經歷,和我說他點完之后右有多好,并不斷地推薦我點痣。我本來并不在意,但是他口才好,所以有些動容,因為結合自己,我的臉上有三十幾顆痣…從小到大痣都多,但是我從未在意,因為感覺不影響。我同學說我們那地方有個很出名的老中醫(確實大名鼎鼎),很多人找他點痣,他點的不錯,一顆痣十塊錢,有點疼但是很快就結束了,我看了他點的,還不錯,如果沒說我都不知道他點過痣。如果讓我重來一次,我希望那天沒有碰到他,或者不要去喝那場酒,永遠永遠。

或許是便宜,或許是想到自己的多痣體質,我很想‘干凈’一下,可能是深藏于內心的欲望一下被激發了,不可收拾,連點痣究竟是啥都沒搞清楚。別人是做足了功課,我那是一點都沒做,一點也不考慮個體差異性,只是覺得都是人能差到哪去?我又不是疤痕體質。于是,輕率地踢開了醫美的大門。

我找了老中醫,他原本是我們那個縣中醫院的副院長,皮膚科專家,真的名聲在外,因為權威,我沒有考慮,直接說我要點痣。他也沒有任何說明,幫我數了,我有三十幾顆痣,在這之前我從未注意,原來我這么多痣……有些痣小的我都沒有發現過它。說干就干,點了好久,用電燒法,那真的有點疼。

點完之后我回了家,剛開始父母沒有看出來,直到第二天結痂了,才被我母親發現。我始終記得母親大發雷霆的樣子,你會留疤!,好好的帥哥一枚搞成這樣子!。父親開始不在意,直到第三天中午吃飯,他看到我滿臉的痂…開始控制不住情緒,一直不停的嘆氣,唉,唉,唉……。我母親安慰道,點都點了,嘆氣什么。那時候我還是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。

馬上就過年了,我心也大,敢出去見人,朋友都問了我臉怎么了,我說點了痣,他們也沒說什么,只是有個兄弟調侃說好像北斗七星。我始終那么自信,絲毫不在乎別人的看法,像以前一樣。

掉了痂以后,露出了紅色的印子,我依舊無感,還想著,這東西不就是和痘印一樣嗎。又過了十多天,痘印變黑了(或許是防曬沒做好),我也不在意,因為始終覺得和痘印一樣,痘印不就是先紅后黑在最后恢復正常的嗎?(現在想想真的好可笑)

直到我去了學校,宿舍衛生間的鏡子前白熾燈超量,我看了才發現不對,滿臉的黑印,三十幾顆痣變成三十多個黑印,有些黑印還很大(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)……我開始緊張起來,因為真的不太對勁,我意識到有些問題。去醫院看了醫生(也是那個城市比較出名的),他很嚴肅地和我說,你這個是色沉了,要處理的。我人都絕望了,他給我開了兩只千白氫醌乳膏,我拿回去涂抹。

開沒感覺,過了一個月后,我對照之前的照片,好像淡了一點點,又堅持了一個月,淡了好多,很多地方重新變成淡淡的紅印,直到那個時候我才發現,有些地方留疤了,有些地方因為痣比較大,還增生了……超明顯的……我那個氣啊……我覺得沒經歷過的人根本體會不到那種感覺,真的想殺人的心都有。我去醫院告訴那個醫生我毀容了,不想治療了,他反倒安慰我,不要放棄,即使留疤了,也要盡量使它恢復到接近正常膚色,繼續涂抹,不要放棄。聽他這么說反倒有些欣慰,我還問了他疤痕要怎么治療,然后他和我說,疤痕的話,目前沒有很有效的治療方法……我去網絡上查找才知道,疤痕是當代醫學的世界性難題……疤痕一旦形成無法消除…

那種心情,可能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真正知道,但是因為醫生的鼓勵,我還是堅持涂藥,同時配合美國疤克一起涂抹(他告訴我疤克最多只是,略有改善…)我堅持了總共三個月,再去找那個醫生,他和我說,好多了,除了還比較黑的地方,其他可以不用氫醌乳膏了。這種鼓勵,也是一種安慰吧。再用了一段時間,我就停用了氫醌乳膏,只用疤克。

六月份放假回到家,看著自己滄桑的臉,真的若有所思。到了七月份,還是沒有好多少,我看著自己,真的不忍直視,點痣已經過去了半年,那三十幾顆痣除了極少數已經和正常皮膚差不多,更多的是留疤的留疤,增生的增生,復發的復發,甚至有的一顆痣點完變兩顆…我再也忍不住,驅車去了我省最好的省立醫院,看了皮膚科和整形美容科的醫生,給我的答復都是你這個沒有動刀的條件,你這個沒法處理,你把點痣想的太好了,點痣一定會留下痕跡的,復發的地方可以再點,你這樣還是別再點了吧,點了還是會留疤啊,你這樣還不如不要再點,反正你都會后悔,點什么呢……

我和我媽打了個電話,說了我的情況,她先是總結:醫美肯定是有風險的,你看看很多明星,有些整容成功的只是你看到的,但是也有一大堆明星整容失敗,誰看到了他們的失敗?誰理解他們的心情?你還好了只是點個痣,如果是動了刀呢?每年很多很好醫院的整形美容科都有大量的醫療事故,是醫療事故啊。即使那么好的醫院都有醫療事故,你還想去哪?九院還是八大處?我心如刀割。最后她安慰我道,很多事情能解決的,我們盡人事;但如果有事情不能解決的,我們就放下。聽了這句話,我決定,我要放下。

我爸爸告訴我,在過年那段時間,我老舅和舅媽見了我之后,都在背后說,沒注意到他臉上有痣,本來都不明顯的,點完之后變得有點明顯…

后來我才了解到,原來我爸我媽也都點過痣,我老爸額頭的一小塊凸起就是點痣留的疤,我媽側臉上留的疤過了好多年了,到現在還沒消。難怪他們這么在意和清醒。我有個研究生同學,我和他說我點了痣,他第一句話就是留疤了吧?一問才知道,他初中時候點了痣,留了疤,過了兩年才好的。問了好多人都是過了兩三年才好的。可以想象到他們當時的心情。你在小紅書知乎等平臺上看到的成功的點痣經驗恐怕不是多數人吧,真正的多數人……不能再說了。很多美容院啥的廣告打的特別響,說我們這里點痣多好什么什么的,你但凡被忽悠了,他們不可能和你說什么風險,巴不得你把所有的痣都點了,而有些痣你都小的看不到……或許這就是社會的毒打。

這幾天我和幾個好兄弟喝點小酒,有個朋友說他如果臉上沒那么多都痘怎樣怎樣。還有個好兄弟他人特別帥,大家都說他看起來皮膚狀態不錯。直到他們都盯著我的臉,好一會兒之后才有人說:XX你好像…好像…滄桑了很多…我…除了苦中做笑還能做什么…

回頭看看我這半年來,失去了很多。原本特別自信的一個人,變得多疑,自卑,不自信起來。更要命的是,陷入了無休無止的焦慮和內耗。原本一天我只會照兩次鏡子,那就是早晚刷牙的時候。出了這個事情以后,我一天可以照十幾次鏡子,把時間都浪費在這。法考真的是一點沒讀,本來算開了個好頭,結果因為這個事情,一共八本書到現在才讀了四本(你敢信嗎),九月份就要考試,我覺得都可以放棄了。研究生的小論文也真的一個字都沒有進展啊,可見自我消耗的時間真的都浪費了,浪費了整整半年多…希望明年的lian考不要因為這個事情受到影響。女孩子點完痣還可以化妝遮一下,那男孩子…我想我們的社會還沒有寬容到這種程度吧,畢竟男生都素顏了好幾百年幾千年。

看到自己之前拍的獲獎短片,紀錄片,看到自己一兩年前的模樣,雖然有幾顆痣,但是自己看起來是那么的自然,正常。真是自己最帥的時候。看到知乎上有些人說,幾時留疤了也比痣好看……我不知道這個是什么省美,我覺得這種審美水平有待提高,和我所學的藝術觀念完全相背。痣是正常的自然的,疤是不正常的,把臉上的自然感破壞掉了。而有幾顆痣在臉上,是自然界賦予人類的自然感,我喜歡這種平衡,尤其是拍影視作品更意識到自然表現的重要性,我完全喜歡點痣之前的自己。

雖然說放下了,但是要做到完全不在乎似乎也沒那么現實,每天刷牙都會看到自己那張臭臉。經常回想一個問題,如果過年前那天朋友沒有叫我去酒吧,或者那天我生病了,我不舒服,我單純的就是不想去,可能現在會很不一樣……